莫高窟第275窟中的阙形龛和交脚菩萨像，北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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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声良

重磅亮相中华艺术宫（上海好意思术馆）的“何故敦煌”敦煌艺术大展，是敦煌文化艺术展品在上海迄今最全面、最各类的展出。

根植于华夏端淑的敦煌，何故举世瞩目？今天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能从敦煌文化中获取怎样的启示？咱们特邀敦煌量度院量度员赵声良撰文，给出谜底。

——编者

敦煌，由于其特殊的地舆位置，使它在欧亚端淑互动、华夏民族和西部各民族文化融合的历史程度中占有进击的地位。公元4至14世纪，跟着释教的发展，敦煌一带链接兴修了多数的释教石窟，其中莫高窟规模最大，于今仍保存735个石窟，包括45000往常米壁画和2000多身彩塑。1900年，莫高窟藏经洞（今编17号窟）中数万件文件过火他文物被发现，引起天下温和，并因此而产生了一门影响深切的学科——敦煌学，使敦煌文化遗产增添了更为丰富的内涵。敦煌文化的风趣照旧远远超出单纯的宗教或者艺术的限制，而是多元文化的聚集体。今天，咱们要传承发达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从敦煌文化不错得到许多启示。

植根传统，融汇各方

公元前138年、前119年，张骞两次出使西域，买通了东方与西方疏通的通谈——丝绸之路。汉武帝在河西诞生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敦煌位于河西走廊的最西端，成为丝绸之路的“咽喉之地”。在丝绸之路经济、文化等方面的疏通中，敦煌又成为“华戎所交一大皆会”。

汉代以来，华夏文化传入敦煌，并握续发展，变成了敦煌一地淳朴的文化基础。由于丝绸之路的发展，敦煌与内地的疏通十分时常，长安、洛阳等地流行的文化艺术会很快传入敦煌。汉末到魏晋南北朝，当华夏出现战乱的时候，敦煌和河西却保握着沉静，于是华夏士族文东谈主时时会到河西逃难，促进了敦煌场地文化的发展。

东汉名将张奂曾隐居乡里，在敦煌收弟子千东谈主，著《尚文牍难》等书。他的女儿张芝和西晋时间另一个敦煌东谈主索靖皆擅长书道，这两位书道家对中国早期书道的发展产生过进击影响。三国至两晋时间，敦煌名士如宋纤、索袭、郭瑀等被称为“硕德名儒”。由于敦煌一地儒学之盛，也眩惑了华夏的学者来到敦煌讲学。东晋名儒祁嘉博通经史，西至敦煌，教育学生百余东谈主。公元400年，西凉王李暠以敦煌为皆门，建立了西凉王国。李暠深受儒家文化薰陶，三顾茅庐，广招骁雄，在敦煌建立靖恭堂以谈判朝政，又立州学与县学，兴办莳植。其时一些名儒皆纷纷投奔他，如历史地舆学家阚駰、宋繇、莳植家刘昞等着名的学者皆聚集到了敦煌，成为敦煌文化史上的佳话。

敦煌地接西域，是我国最早斗争释教的场地，在释教传入初期，商业于西域和华夏之间的中外高僧们时常驻足敦煌，讲经说法。于是敦煌名僧辈出，如罽宾僧东谈主昙摩密多、月氏东谈主竺法护，敦煌东谈主于法兰、于谈邃、宋云等皆是其时着名的高僧，异常是竺法护影响很大，被称为“敦煌菩萨”。

石窟既是僧东谈主们活命起居的场地，又是礼拜举止的场合。敦煌早期石窟中，流行中心塔柱窟。这一形制来源于印度的支提窟。在印度，支提窟中心是一座佛塔。印度的塔皆是覆钵式的圆形塔，但传入中国后，却很快改成了方形楼阁式佛塔。中心塔柱恰是美丽着佛塔。东谈主们插足窟窿，绕塔不雅像进见礼拜。值得留心的是中心柱窟的窟顶前部出现了东谈主字披形顶。东谈主字披是中国传统建筑形制，是木构建筑的一大特征。中心塔柱窟在东谈主字披两面做出椽子，在横梁的两端又做出斗拱的体式，这无疑是中国传统建筑精神的体现。隋唐以后流行的覆斗顶型窟，则是来源于中国式的斗帐体式。

早期石窟中有不少佛龛是印度流行的券形圆拱龛，但同期也出现了中国式的阙形龛。“阙”是中国古代建筑的一种体式，在大门两侧建起两座较高的楼阁，变成两侧了得、中央较低的体式，称作阙。以阙型龛来美丽弥勒菩萨所居的兜率玉阙，也就是把中国传统建筑移植到了释教石窟之中。

敦煌早期石窟中出现了中国传统至人的形象。如莫高窟西魏第249窟等窟中出现了东王公、西王母以及与之联系的玄武、朱雀以及风神、雨师、雷公、辟电等的形象。莫高窟第285窟的窟顶还画出了伏羲和女娲的形象。东王公、西王母、伏羲、女娲等，皆是中国传统的至人，自先秦以来在民间流传极广，在《山海经》《淮南子》等书中就有记载，汉晋时间的墓葬壁画和石刻中多数出现。在酒泉丁家闸五号墓东晋壁画中，咱们也不错看到好意思满的西王母与东王公形象。墓室壁画抒发了其时东谈主们关于身后羽化的愿望。莫高窟第249窟窟顶壁画中，东王公、西王母离别乘着龙、凤辇在空中急驰，前后奴婢着宽敞的至人。此外还有风、雨、雷、电四神以及美丽着东西南朔四方之神：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差未几全面反馈了中国传统至人的体系。东王公、西王母的题材也出现在北周第294、296窟、隋代第305、401窟等窟窿中。在释教石窟中描画出中国传统传说履行，标明了对外来释教艺术的纠正和更动。

此外，体现儒家忠孝念念想的故事也出现在了敦煌壁画中。如须闍提本生、睒子本生、好事太子入海本生等。天然这些故事皆是来自佛经，但在多数的佛经故事中，选择哪些履行来阐扬、来宣传，或者说哪一类故事在中国更能流行，反馈着一种文化选择的倾向。那些与儒家念念想较为一致的履行较多地出现，讲解在其时释教念念想与儒家念念想的融合。

正由于有着华夏端淑强有劲的相沿，敦煌在接受外来文化时既保握着敞开包容的精神，又偶而在传统文化的基础上加以融汇而更动。

多元交织，奇光异彩

释教以印度为泉源，经过中亚犍陀罗地区，通过中国的西部，沿着丝绸之路，最终传入中国华夏地区。在这个经过中，外来的释教及艺术不行幸免要带来印度的作风、犍陀罗的作风。尤其是犍陀罗，它是印度文化和希腊文化融合的产品，是以通过它又把古希腊罗马文化、中亚文化、西亚文化传进中国。

北凉、北魏时期的佛像、菩萨像有相等彰着的键陀罗作风。犍陀罗在今天的巴基斯坦和阿富汗一带，在古代属于北印度。这一地区也曾被拜占庭王国占领，因此较永劫辰受到古希腊罗马文化的影响。犍陀罗雕琢具有彰着的希腊雕刻作风，珍贵比例，手法写实。其中交脚菩萨像、念念惟菩萨像就是犍陀罗雕刻中流行的状貌。莫高窟北凉、北魏石窟里，时常出现交脚菩萨像：阐扬菩萨两条腿交叉起来，坐在椅子上。另外还有念念惟菩萨像，阐扬菩萨坐在椅子上，一条腿搭到另一条腿的上头，一手支颐做念考之状。这些皆黑白常典型的犍陀罗雕刻状貌。

除了犍陀罗的影响，印度原土的马图拉雕刻作风也可在敦煌石窟中看到。马图拉离现在印度的皆门新德里不太远，是古代印度文化的一个中心性。马图拉保存了多数的佛像，时辰最早不错纪念到公元前1世纪。马图拉佛像雕刻的特色是，穿着较薄，紧贴体格，衣纹线较密，变成遮拦性的衣纹。魏晋时期中国绘图中称为“曹衣出水”，说曹仲达画的佛像，好像穿着被水弄湿紧贴在体格上相通，这种“曹衣出水”的特色就是典型的马图拉佛像作风。到了隋朝，佛像塑得高峻挺拔，体格站立，穿着紧贴着体格，衣纹简化了，有的甚而莫得衣纹，薄薄的一层，紧贴体格。这是印度笈多王朝流行的雕刻状貌，称作笈多作风。

隋唐以后，中国雕琢家运转创造中国特色的佛像，出现了许多裕如个性的雕琢。比如唐朝的第45窟就是中国化了的佛像。那些佛像、佛弟子像、菩萨像差未几与真东谈主相通大小，珍贵阐扬不同的秉性特色，如佛的尊荣、佛弟子的恭谨、菩萨的天然优雅、天王的英武等。其中菩萨的形象阐扬出中国东谈主的面孔、中国式的服装，反馈了中国东谈主的审好意思精神。

伴跟着释教艺术的传入，新的绘图手法也传入了中国，典型的就是古代文件中称作“险阻法”的绘图手法，也称“天竺遗法”。古代把印度称作“天竺”，讲解这种画法来自印度，学术界也称其为“西域式晕染法”。这种画法的特色就是要阐扬东谈主体的立体感，珍贵东谈主体比例，通过颜色的晕染，阐扬东谈主体肌肤的立体感。敦煌北朝时期大部分壁画阐扬佛像、菩萨像、弟子像等皆领受了西域式晕染法。但在西魏以后，敦煌壁画中也出现了“华夏作风”，它庄重线条，庄重逼真，不在乎立体感的呈现，主要阐扬出超逸的特色。华夏作风与西域作风就在彼此碰撞、彼此融合、彼此影响中不断纠正，变成了不同期代的新艺术。

更动时间，各领风致

敦煌石窟艺术融汇了中国和异邦、汉族和其他民族艺术，变成具有中国特色的释教艺术体系，代表了4～14世纪中国释教艺术的进击配置。异常是由于魏晋至隋唐时期中国内地的古代艺术遗存少量，敦煌艺术为全面毅力中国艺术史提供了丰富而有数的贵府。

东晋南朝时期顾恺之、陆探微等一批画家在南边十分活跃。其时贵族阶级崇敬清谈和至人念念想，对体格清癯、洋洋精练的东谈主体形象有异常的可爱，绘图中流行“秀骨清像”“褒衣博带”的特色。由于北魏孝文帝的窜改，南边的艺术以及南边的审好意思精神影响到了朔方，敦煌在北魏晚期至西魏的窟窿中出现了东谈主体比例修长、体格苗条、头绪绚丽、嫣然微笑、动作飘举、衣裙飞扬如至人般的形象，这反馈了顾、陆一片绘图作风的影响。

画史载隋代画家展子虔等画过法华经变、弥勒经变等，敦煌壁画中亦然在隋朝出现了经变画。所谓经变画就是抽象地阐扬一部佛经的主要履行，情节较多、规模较大的画。经变画反馈了中国东谈主对兴盛审好意思的需要，变成了中国画空间处治的技法特色，也变成了有别于印度的中国式释教绘图艺术。隋唐画家均擅长经变画，并在长安、洛阳的多数寺不雅壁画中留住了他们的作品。可惜由于时间变迁，隋唐长安洛阳的庙宇早已荡然无存。而画史记载长安、洛阳庙宇中那些不同名磋磨经变画，在敦煌壁画中均可看到，从敦煌壁画中咱们不错了解隋唐时间华夏经变画的盛况。

初唐画家阎树德、阎立本昆季以东谈主物画见长，阎立本的传世作品如《历代君王图》与敦煌初唐第220窟的君王图在东谈主物形象作风、服装圭表等方面相等一致。这反馈了阎氏一片东谈主物画作风在敦煌的影响。

盛唐时期李念念训、李昭谈父子创举了青绿山水画。以青绿重色阐扬出富丽堂皇的气候，深受时东谈主喜欢。在敦煌壁画中就有不少青绿山水画面，莫高窟盛唐第217窟、103窟、148窟、172窟等窟的青绿山水，为咱们了解李念念训一片山水画的原貌提供了真实的依据。

盛唐时间，吴谈子在其时长安和洛阳一带的庙宇中画了多数的壁画，其中如地狱变等绘图“笔力劲怒，变状阴怪，睹之不觉毛戴”。吴谈子长于用笔，珍贵东谈主物的神韵，受到历代批驳家的奖饰，被称为“画圣”。可惜吴谈子的真货咱们无从得见。而在敦煌壁画中，如莫高窟第103窟维摩诘形象，以充沛有劲而又富于变化的线描，阐扬出东谈主物雄辩滚滚的精神风貌，第199窟的菩萨形象，第158窟南、北壁阐扬涅槃经变中的弟子及列国王子，东谈主物神态纯真，线描通顺而强壮，颜色相对简淡，反馈了吴谈子一片的东谈主物画作风。

莫高窟第130窟皆督夫东谈主礼佛图等壁画，阐扬唐代贵族妇女丽都的着装，雍容的气质，与唐代张萱、周昉等画家的仕女画作风一致。

总之，在唐代夙昔的绘图作品极为疏远的今天，敦煌艺术成为了咱们毅力中国古代绘图艺术的进击依据。壁画中为数宽敞的维妙维肖的形象，依然感动着千百年后今天的东谈主们。

传承发展，还看今朝

艺术更动应该以深厚的传统为基础。莫得对传统的袭取，所谓“更动”只然而无米之炊，莫得生命力。20世纪以来，由于敦煌藏经洞的发现和敦煌学的兴起，许多艺术家们运转温和敦煌，张大千、常书鸿等眼神非常的画家们看到了这一丝，并身膂力行，到敦煌进行摹仿、量度，不仅我方学习，还把敦煌艺术先容给天下。

1941年到1943年间，张大千过火弟子们克服无数困难，踪迹普遍莫高窟、榆林窟，摹仿壁画数百幅，并在四川等地举办大规模展览，产生了弘大的社会影响。由于敦煌艺术的教会，张大千不仅在东谈主物画方面有了新的冲破，在山水画、花鸟画上领受极为斗胆的泼墨泼彩法，在中国画艺术更动上达到了时间的高度。

另一位与敦煌密切联系的画家常书鸿底本是留学法国粹油画的，他从西方绘图的角度发现了敦煌艺术的特殊价值，深刻地毅力到敦煌艺术与明清以来传统的不同，是传统艺术中十分进击的部分。他刚劲破除了巴黎的优渥活命回到中国。1944年，敦煌艺术量度所（敦煌量度院前身）成立，常书鸿就任长处，运转了在敦煌的艰巨创业。常书鸿的梦想是以敦煌石窟为基地，让学习中国绘图的西席和学生到敦煌来学习，从这里了解到中国古代最隧谈的艺术，从而创作真是裕如中国特色的艺术。

早年奴婢常书鸿到敦煌进行壁画摹仿和量度的潘絜兹、董希文，在其后的绘图创作中取得了得恶果。潘絜兹潜心于工笔东谈主物画创作，充分发扬了他在敦煌摹仿壁画所获的恶果。如他创作的《石窟艺术的创造者》，就是平直以他在敦煌石窟摹仿的躬行感受而画出的。董希文的油画巨制《建国大典》，不论近景中的东谈主物布局，出路中的空间安排，以及颜色明暗的对比等等，皆不错感受到敦煌艺术赐与画家的深刻影响。此外，常书鸿之女，自幼在敦煌摹仿壁画的常沙娜在联想东谈主民大礼堂、民族文化宫等建筑的遮拦方面，充分利用敦煌壁画中的元素来创作，变成了裕如民族精神的工艺遮拦。曾在敦煌经久责任的雕琢家孙纪元、何鄂等，也在其后的创作中阐扬出极大的上风，如孙纪元的雕琢《瑞雪》、何鄂的雕琢《黄河母亲》等作品，皆是具有深厚传统精神又裕如时间感的作品。

敦煌石窟中的音乐跳舞亦然极富生命力的，尤其是在现代艺术的创作中，敦煌跳舞给艺术家们极大的启发，促成了一系列敦煌作风的音乐跳舞艺术。20世纪80年代初，由甘肃省歌舞团尽心创作的《丝路花雨》搬上舞台，获取弘大告捷。这部以丝绸之路重镇敦煌为历史布景的舞剧，再现了大唐盛世丝绸之路上中外文化疏通中的历史故事，同期，以敦煌壁画艺术中跳舞形象为特色，尽情展示其中飞天伎乐、反弹琵琶舞等等极裕如民族文化特色的跳舞艺术。《丝路花雨》的告捷，不仅展示了敦煌艺术的无限魔力，何况，在音乐跳舞范围掀翻了一个袭取和发扬故国传统艺术的激越。

敦煌石窟艺术是现代文化艺术创作的贵重资源库。这些文化元素已被泛泛应用到城市美丽、品牌标志、工艺品联想、服装联想、数字出书、动漫、影视、记录片等现代文化艺术的创作当中，无数的中外艺术责任者们皆从敦煌艺术中获取了灵感。

跟着互联网科技和数字化期间的发展，一些高新科技，如千里浸式新媒体、球幕电影等使咱们获取了对敦煌文化遗产的全新体验效果。以数字化期间技巧展现敦煌文化成为新世纪以来的进击探索，数字期间照旧运转应用在敦煌文化创意开发的各个方面。敦煌莫高窟数字展示中心用数字期间制作的《千年莫高》是一部高质料记录片，磋磨是让旅客们了解到富裕多的莫高窟布景学问；《梦境佛宫》领受球幕电影期间，是实景复原文物的球幕电影，亦然天下上第一个领受8K画面分辨率的球幕电影节目。频年来敦煌量度院归拢动漫制作，推出《敦煌仙子》等节目，解释敦煌艺术；还通过游戏节目，推出《数字藏经洞》等样式，灵验地传播优秀传统文化。

敦煌既是数千年华夏端淑贵重的资源库，亦然新时间开垦新文化的能源源。敦煌的艺术矿藏是一部恒久读不完的艺术巨著，何况亦然手脚精神启迪，不错不断地从中接管创造灵感、创作元素和文化机灵，创造和发展出新的文化产业。总之，敦煌文化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进击构成部分，对咱们今天的文化开垦具有进击的价值。在对古代石窟进行全面好意思满保护和深入量度的基础上传承和发达敦煌艺术，使之在新的时间阐扬光大，为当前社会创作具有中国特色的更为丰富的新艺术，是咱们这个时间义遏制辞的拖累。

（作家为敦煌量度院量度员）好色小说